迟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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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白头【邱蔡】

我完了,我不想学习,只想摸鱼。
犬系邱师兄和猫系蔡师兄鸡同鸭讲的故事,超甜的相信我。

我觉得阻碍邱蔡谈恋爱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听不明白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共白头

1
  蔡居诚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能回到武当的那一天。

  他踏上山门积着雪的石阶上的时候就觉得这一切真是绝顶可笑,他早已不再是原先的那个蔡居诚了,不是那个尽心尽力的武当弟子,不是因妒生恨的师兄,也不是点香阁里的武当叛徒,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恍惚间觉得自己什么也未曾是过。

  他来这世上一遭,得的失得都是身外之物,怨的恨的也非应得之情,事到如今要是再看不清这人间烟火,他便是真的瞎了眼睛。

  而他没瞎眼睛,蔡居诚吃力地往上迈步,他只是身体底子大不如前,往先轻功就能解决的事,但他现在运功不畅,非得一步步攀爬不可了。

  就这样的一个人,萧居棠竟然飞鸽传书来说,邱居新病重,想要看他一眼。

  他拢了拢袍子,隔绝那料峭的寒气,武当的弟子服他平日里早已不再穿,今日出门前重新翻出来,却觉得那身衣服处处都是陌生,连扣子都不再是顺手的感觉,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原来早已不再是山门中人,这日穿着这身衣服,反而生出几分愧对的意思来。

  邱居新怎么能病重,蔡居诚爬着山咬着牙想,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万年都死不了才对。

2
  蔡居诚预想过很多种尴尬。

  他觉得假如武当不是全山都是傻子,对他这么的一个大麻烦应该纷纷敬而远之才对。然而他在点香阁里的时候发现武当半座山都是傻子,那么剩下的一半机灵人自会对他嗤之以鼻。

  他已经准备好受这些折磨了,无论是话也好,拳头也好,剑也好,这是他应得的,他从不承认自己的错处,但要是真的说他并不知道自己有错的话,他也不是个蠢人。

  武当毕竟是他的师门,有些时候蔡居诚甚至觉得他并不是很恨这个地方,甚至回忆起来还会有些怀念的意思。

  所以要是他们窃窃私语冷嘲热讽都是应该的,他会站在那里听完,而不会回话也不能拔出剑来,他早已不是原先的那只仙鹤,那能带他展翅高飞的骄傲也碎了个彻底。但是他不会在任何一句话的前面打道回府,他上山的目的并非为了如此。

  说来可笑,竟是因为邱居新想要见他。

  小萧道长不愧是攻于笔墨,那封信写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简直指明了邱居新已经等着断气,就差看他一眼就能含泪闭目的地步。

  蔡居诚恨他,厌恶他,但是也知道自己绝不是那种不愿送人上西天的坏人。

  他没想好见到邱居新是要嘲笑他哪一方面,最好当头一棒拆穿他的骗局,然后把他的所有下来的台阶都抽掉,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尴尬的金顶处高处不胜寒。

  邱居新当然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蔡居诚坚信这是一个骗局。

3
  出乎他意料的是,没有人为难他。

  武当还是原来的那副模样,弟子来回跑着做课业,有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连忙声声道歉,怕一不小心就被斩无极。蔡居诚没说话,那人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闻师叔,马上就乐了,“蔡师兄,你回来啦!我当初还去看过你呢!”

  “滚。”蔡居诚说。

  “你那个时候也和我这么说的。”那个师弟嘿嘿一笑,毫不在意。

  后来又有一些人注意到了他,和他打了招呼,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一样,就算拿那些往事开玩笑,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几句调侃,反而让人觉得像是亲近一般。

  武当要完,蔡居诚想,他们对一个叛徒这么好,果然是只练剑不长脑子。

4

  蔡居诚慢慢地走到了邱居新的住处门口。

  他呼出一口白气,雪下大了点,一些雪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轻轻地把雪花拍掉,然后敲了敲门。

  在他敲到第三声的时候门开了。

  邱居新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三师弟和以前半分变化都没有,脊背笔挺,神色平静,连脸色也不见苍白,完完全全没有一丝病容,反而是又显得挺拔了不少。

  蔡居诚脸都黑了。

  蔡居诚扭头就走。

  果然是个骗局,蔡居诚忿忿地想,我真傻,我知道这个人不是东西,偏没想到萧居棠竟然也陪着他不是东西。此番将他骗上山来不知又是想要干什么,难道派人来羞辱他已经不够,现在偏要亲自上阵了吗?

  “师兄,”邱居新在背后扬声道,“雪天路滑…”

  他声音未落,蔡居诚就滑了一下。

  他好不容易站稳,转头就怒喝邱居新“你给我闭嘴!”邱居新似乎是笑了一下,那抹微笑在他脸上流走的速度甚于烈日下的雪丝,但蔡居诚看到了,并且为此深感受辱。

  “我并不是决意要骗师兄,”邱居新本就是面无表情口无言语,让他说出这么多话来到好像在为难他,“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他写了那封信。”

  还学会了让别人背黑锅,蔡居诚恨得牙痒痒,他倒是有了长进。

  “师兄冷吗?”邱居新说,“进屋吧。”

  “干你何事?”蔡居诚冷笑,“你又想了什么花样?”

  “师兄莫要胡乱揣测。”

  邱居新把手里的斗篷递了过去。

  蔡居诚是真的觉得冷了,所以他没拒绝。

5

  房间里果然暖和。

  蔡居诚喝了三杯茶水才缓过来些,他不再有真气护体,天寒地冻时就和华山弟子一样瑟瑟发抖。但这暖茶好似也有胡辣汤的功效,让他的指尖回了一点人间的温度。

  “你叫萧居棠写信给我,到底是为了何事。”

  蔡居诚用指尖摩挲着茶杯。

  “我之前的确大病一场。”

  邱居新说。

  蔡居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不过现在已经大好。”

  “你在耍我吗!”蔡居诚怒道。

 “…我自病重悟出了一些道理,”邱居新没有管他,反而将目光移向了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人人都说大道无情,天地不仁…”

  他的手指突然碰了碰蔡居诚放在桌上的指尖。

  “可我重病时,却只想见一个人。”

  蔡居诚手指似乎被烫了一下,“你疯了吗!”他本来是想大声喊出来,现在却不知为何压低了声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邱居新又是一笑,如春风化雨,万物复苏,这次让蔡居诚看了个真切。

  “若我真的死了,师兄也能大道无情吗?”

6

  蔡居诚沉默了。

  片刻后他扔下杯子,抬腿就往外走,“我不与你多话,”他的声音有些微颤,“你这般来戏耍我,到底是谁心术不正…”

  蔡居诚想起邱居新和武当上下每一个人说他心术不正的事情,更生气了些。

  “师兄真的恨我吗?”

  邱居新在后头突然这样问。

  “我恨不得你千刀万剐。”蔡居诚咬着牙说道。

  后头安静了片刻。

  “嗯,”邱居新说道,“天雪路滑,师兄出门小心。”

7

  恨还是不恨,蔡居诚也说不清楚了。

  他走回那条下山的路,雪越下越大,武当金顶上都盖了一层薄雪,整个显得斑斑驳驳,浑然天成,似留白般颇有情趣。

  回去的路上遇见的弟子少了些,蔡居诚也乐得不和人说话。

  这都算什么事儿,蔡居诚自嘲道,自己眼巴巴爬上山来,什么都没干又被赶回下去,不知这一趟招了的风回去会不会让他病上两天,而细细想来,这都他妈的是邱居新的错。

  怎么能不恨,蔡居诚不承认自己是个漂亮的认死理的傻子,毕竟他认的死理只有这一个,我好好待你,教你护你,结果你现在一步登顶,我却与你云泥之隔…你还要假惺惺地回过头来说那些蠢话!是看我还败得不够彻底吗!

  蔡居诚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雪堆,没想到里面是石头,结果踢疼了自己的脚趾头。

  如若没有这些破事…蔡居诚蹲下揉揉自己的脚尖,如若什么都没有的话。

  蔡居诚默默站起来,披风上似乎有些邱居新房间中的气味。

  谁又没有情呢。

8

  不过他现在很少梦见那些年幼时的事了。

  很少梦见那个从前的自己,那个从前的邱居新。他们模糊得像山水画里未干的墨迹,风一吹似乎就要从薄薄的宣纸上撕下来,飘到更远的地方去。

  蔡居诚继续往前走,纷纷白雪洋洋洒洒,落了满地满树,满衣满发,寒风凛冽,吹得他有些头痛。

  “蔡师兄怎么走了?”

  蔡居诚背后突然冒出个声音来。

  正好愁没人收拾,这人却偏偏要找上门来,蔡居诚冷着一张脸去望萧居棠,“你是不是嫌课业太轻?写那封信来做什么?我未曾想到你也是这般的落井下石。”

  “啊…”萧居棠面露尴尬之色,“就是,朴师叔还等着见你一面…”

  “不见,”蔡居诚提高声调,又发现自己似乎太不领情了些,“我…你告诉他,我改天再来。”

  “哦,”萧居棠老老实实地点头,“那师父…”

  我还有脸见他吗,蔡居诚在心里苦笑,倒是没说出来,“邱居新那是怎么回事,你先给我解释清楚。”

  “就是信里说的那么回事,”萧居棠摊手,“他那时候病得厉害,还夜里叫‘师兄’。郑师兄去了,没解决,我们就猜是你,所以给你写了封信。”

  “没想到邱师兄身体这么好,”萧居棠语气中还带着些惋惜之情,“你还没回来他就好了。”

  蔡居诚简直想当场给他来个鹤亮翅,“就为这个,你要叫我回来?”

  “那师兄不是也回来了吗?”小萧道长嘴角带笑,“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他驾着轻功逃跑了。

9

  蔡居诚说不与他们置气,等到当场却又气得不行。

  雪下得太大,蔡居诚仰头时只能看到茫茫一片,天地广阔,好似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当中,挺直了脊背,用肩膀去接那重重白雪。

  只是他的脚步沉重,早不像以往那样意气风发,连多走两步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叹了口气,然后找了块石头,稍稍坐下等等。

  自己到底是何苦,他在心里骂自己,上赶着来,被赶着走,早知如此,邱居新真病死了,在金顶上撒骨灰他都不回来看半眼。

  他真是自作自受,自己何苦为难自己。

  他弓下腰,目所能及处已经没有武当弟子,要是有人看见他这幅鬼模样,他是拼死也要站起来往前走的。他掖紧了袍子,口鼻处呼出了朦胧的雾气。

  我真是…自作自受,蔡居诚想。

  从以前到现在,统统都是自作自受,他嘴里泛出一阵苦涩来,若他现在还有真气,何苦至于冻成这个样子,何苦躲在这个地方,何苦什么地方都回不去,什么地方都到不了,只剩下这副残躯,在这煌煌世道下蝇蚁般苟活。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脸面怪别人的戏耍,蔡居诚苦笑,逗逗猫狗的事,又怎能叫戏耍呢?

  “师兄。”

 他觉得头顶遮上了一片阴影。

  “你怎么就不能滚远点呢。”

  蔡居诚闭了闭眼睛,说道。

10

  “我常常想,”邱居新站在他背后,寒风被他挡了一些去,“师兄是不是听不明白我说的话。”

  “你的话我都不屑去听,”蔡居诚怒道,“你为何还不闭嘴。”

  “今日我才明白,”邱居新说,“我也听不明白师兄的话。”

  蔡居诚已经懒得理他,就他一个长了嘴,他愿意说便在这寒风里说个痛快吧。

  “师兄说恨我恨得要我死,我以为师兄真的是这么想的,”邱居新继续说道,“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你去啊,”蔡居诚挂上假笑,“光说说算什么好汉。”

  “嗯,”邱居新居然认真点了点头,“但师兄不是这么想的。”

  蔡居诚刚想反驳道你非我怎知我多厌你恨你,邱居新就继续说了下去,“但我说的,却句句是真,师兄也想不明白,我们两个,于情之一字,都是愚人罢了。”

  “谁与你情来情去,”蔡居诚转过头去冷哼,“自作多情。”

  “是否自作多情,师兄比我清楚。”邱居新弯下腰来,蔡居诚往后躲了躲,却发现对方只是想把自己搀起来。他甩开邱居新的手,自己站直了,“师兄冷吗。”

  “不冷。”蔡居诚想要推开他的伞。

  “嗯,”邱居诚点点头,但没有移开伞的样子,“我冷,师兄靠我紧些。”

  他这是被什么点化,这般说辞都讲的出口。

  蔡居诚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脾气却被靠过来的身体烘软了些。

  甚至连眼圈都有些发烫。

  “我与师兄时日还长…”

  武当山上,一把纸伞缓缓前行。

  “不怕人间相思短,飞雪也可共白头。”

  “闭嘴。”

  伞下留下两串脚印,向远处移去。

END

蔡居诚:不对啊我是要走的啊怎么又回你房间了???(于是以后就留下了

谁点化的嗯嗯师兄?
当然是助攻大手小萧道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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